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。每一个生日都值得感激和纪念。

记忆里的第一个生日是十岁。生日在热烈的夏天，母亲为我买了湖绿色的蓬蓬裙，外层罩了薄薄的纱，裙裾有精致的大木耳边。蛋糕的模样已是模糊，只记得那个漂亮的蛋糕盒，纸质的，印着粉红的玫瑰花瓣，仿佛一打开来，里面便会蹦出一个芬芳的童话小人，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旋舞。父亲为我点上蜡烛，好伙伴送上礼物。这个生日过得没有遗憾。多年以后想起，也会感谢父亲母亲，在那个并不富裕的年代满足女儿奢侈的愿望。多年以后才发现，父亲母亲的生日从来没有这样浓重地被提起。

成年后，父亲的生日已是无法为他铭记，只慢慢地记得了母亲的生日。和母亲相聚的日子不多，人在外地，每每便是用电话来传递祝福。母亲接到电话后话语平和，却有掩饰不住的欢喜，或许正因为此，我从未想过要好好为母亲挑选礼物，以为淡淡的祝福，就已经成全了女儿的孝心。

唯一的一次，在家为母亲过生日，依然是母亲做饭，全家人吃得欢畅。特意订做的蛋糕被冷落在一旁，饭后点燃蜡烛，大家也只是草草地完成了份内的一块，只有小妹对甜食永远热情高涨。

如此的漫不经心。去年母亲的生日，终于被我遗忘。

晚上叔叔打来电话，你忘记了？我望着日历，猛然醒悟。电话过去，母亲小声埋怨着。这才惊觉，母亲不求回报的心也强烈地需要这样温暖的安慰，即使与物质无关。而过去，我的祝福如此的轻飘而形式化。母亲给了孩子全部的爱，而孩子长大后，却将爱分成一片又一片，只给了母亲其中小小的一片。偶尔还会以为那是合理的馈赠。挂断电话，自责不已。

今年母亲说过来和我一起住上段时间。来时母亲执意带来本日历，尽管我再三说不缺这个。来了母亲就把日历拿出来，开始翻箱倒柜找笔。我拿了笔给母亲，母亲立即稀里哗啦翻着日历，在日历上勾勾画画。我不理会她，自顾自收拾。一会儿，母亲欢快地说，都弄好了，放电脑边儿上，这样你随时都可以看到。我好奇地凑过去翻看，一个个红圈圈跃入眼帘，鲜亮无比。圆圈的右下角分明地写着“二舅、二舅妈、四姨、六姨……”我不禁笑起来，这是家族生日备忘录呢。母亲也笑，这样你就不会忘记了，到时候要记得打电话。我还是笑，却笑得凝重起来，是呵，每一个亲人，都曾经温暖地给我关爱。如今，我要做的不过是拨通一个小小的电话，送出一句“生日快乐”，仅此而已。

很想对母亲说，请不要再为此挂心，往后的每一个生日，我都不会忘记。尤其，是陪我成长的您。那些鲜亮的红圈圈，我要把它们一个个划在心里。我走到哪儿，都会一直跟随。